晚宴擺在茶山下的水上生態餐廳,有酒有肉、有歌有舞,豐盛而熱鬧。只是我不勝酒力,又惦記著茶山的夜景,就早早退出來了。
凡到一處勝地,我總喜歡住一晚,看看她白天的樣子,再看看她晚上的樣子。欣賞她于日光下的風物風情,再領略一下她于月光或星光下的美韻美致。得了一個圓滿的印象,才覺得不負勝地、不虛此行。尤其覺得夜晚是最不能錯失的,神秘夜色下,那勝地較之睽睽白晝,自然有別一番的嫵媚風韻示你、饗你。燈下看美人嘛!
從餐廳到山莊有一段平路加一面山坡,七八分鐘,正好走走,享受一下這山中秋夜的閑適寧靜。山風清涼,吹在我微醺的臉上,有說不出的愜意和舒暢。四周的山都站得很遠,黑黑地,靜靜地,像一群忠誠的衛士,守候著山中這片人類的迷人家園。作家詩人們還飛揚在詩酒釀造的激情里,莊園也就靜靜地,只有一兩點燈光透出來,使得茶山夜愈加深邃、深幽、深寂了。
正想給遠方的朋友掛個電話,無意抬頭,一聲驚訝被我捂在唇齒間:天!那深碧清透、一塵不染的天幕上,竟綴滿了大顆大顆、晶亮如鉆的星星。
她們或藍或黃或金或銀,嵌滿一天,各自閃爍。互不干擾,互相照耀,一會兒你亮,一會兒他亮,一會兒這片亮,一會兒那片亮,像是在開一個它們的星光大會……哦哦。茶山,茶山的夜,竟有這樣的一天大星星、好星星!……
這樣的夜晚,這樣星羅棋布的夜空,我有多久沒有擁有了?
紅塵都市,電光霓虹,月夜不再,星夜不再。關于星星,這在小時候司空見慣的夜天景色,似乎都成了文字和夢里的情形故事,似乎只能去童年去回憶里尋找了。
茶山筆會寫意小時候的夏夜,繁星滿天,我和姐姐妹妹們擺魚兒似地擺在天井的涼席上,母親一邊為我們打著扇,一邊為我們扒瞎話:什么“賢媳婦惡婆婆”呀,“王母娘拔簪劃銀河”啊,什么“嫦娥偷吃靈藥”哪,都是些老掉牙的抑惡揚善故事。我們不愛聽了,就去數星星。用手指指著,一顆一顆,認真數。可是,那些星星比猴子還頑皮,你跑過來,它跳過去,你閃出來,它藏進去,隱隱藏藏,閃閃爍爍,就是不讓你好好數。有時眼看數完了,卻又涌出一層,更稠更密,無窮無盡,數不勝數,讓你氣得想哭,讓你無望卻又不甘。……終于數累了、數乏了、數困了,眼皮合上,把滿天星光留在天上,也或許心猶不甘,帶入了夢鄉繼續數——誰的童年,不是數著星星度過的?
在草原,那如水如練、如夢似幻的無邊星海,華美得讓人訝異,澄清得讓人空靈,浩翰得讓人憂傷。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你,想起了你如星的眼眸,想起分別時你的依依不舍,想起了你為掩飾洶涌而下的淚水而猛然抬頭天空,說,今夜有星星呢。我仰起頭,沒有星星。夜空下,閃爍著星亮的是你下巴的串串淚水……
在柴達木,在奔馳的列車上,在睡眼迷離中,我曾被一個聲音喚醒,那渾厚而充滿憐愛的聲音說:二嫚,快起來看星星……于是,我看到了我一生中最大、最亮、最神秘也最溫暖的滿天星辰……
沒想到,在茶山,在近在咫尺的茶山,也有這樣一天的好星星等著我,等著我仰望、等著我沉浸、等著我數……
感謝茶山!
看著這的星空下的茶山,我心里一片澄明和感動,我忽然迫切地想回到我的“棲霞軒”,想要把這一天的好星星和這個茶山秋夜,一齊捂在我的枕頭上,捂進我星光璀燦的夢里……
這個夏天,事繁心亂,久不看文,也久不寫字,人如啞了似地不想開口,又如禪定一般不思進取。任文友遠去,博友疏離。可是,你吃了人家茶山的,喝了人家茶山的,看了人家茶山的、拿了茶山的——知我好茶,臨走,茶山旅游公司的馮春總經理以上好的“典藏御茗”相贈——一片茶心在玉壺,誰說茶山無茶!
投桃報李。我無李,便用此篇涂鴉還債了。
——林之贅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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